把舞台还给学生

但凡讲过《刺客列传》的都不会忽视“易水送别”这一段，虽不足百字，但其中包含的文言现象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   到上课时间了，我还在琢磨着如何讲授这一经典场面。忽然，我心生一计：既然本段描绘的情境那么有镜头感，何不让学生来表演一下呢？提示、分组、开始讨论，我发现学生的热情空前高涨，分配角色，编写台词，制作道具，设计动作，吵吵嚷嚷……像往常一样，我无所谓的在教室里踱来踱去：这些90后的毛孩子们，我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长，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，我倒要看看，你们能搞出什么花样。

十分钟后，我一声令下，分组表演开始了。冷不丁吓了我一大跳：荆轲的扮相为fashion青年，斜背着一个水桶形的布包，一上场就做了一个甩头发的耍酷动作。然后掏出“手机”联系太子丹，问他怎么还没到，问他为什么派自己这个外国人去刺秦。高渐离怎么成了女性，击筑高歌的是“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……”。太子丹姗姗来迟，满口English，同学们笑的前俯后仰，我啥也没听懂。还没送别呢，荆轲和秦武阳便产生了冲突……

      当我还在瞠目结舌之时，忽听得有人喊：“那位来探班的大爷，你靠后站，别挡了镜头，要不然就穿帮了。”我略一定神，似乎有点明白了，刚才导演是喊我离远点呢。原来是第二组的“拍摄”开始了，我赶紧知趣地蹩到教室后面坐了下来，只听得导演继续喊话：“穿白衣服的群众演员们，低下头，再往下低，好的，往前走，慢点，别抢镜头，跟在荆轲和秦武阳后面；荆轲，昂起头，注意表情，别东张西望！”此时，音乐起，是《无间道》中的《再见警察》曲调，应该是苍凉、凄婉的变徵之声吧；另两位拿着扇子使劲扇，飘起了送行者的衣服和头发，“风萧萧兮易水寒，壮士一去兮不复还!”“摄影师，摇镜头，广角镜，展现悲壮送行的全貌；灯光，注意了，把灯光全部调成灰色，让光线灰暗下来。”随着导演的安排，演员们卖力地表演，我和观众们似乎也入戏了，一会“瞋目”，一会“发尽上指冠”。“摄影台车别动，慢慢变焦，给荆轲一个特写镜头，很好，很好。拉镜头，拉，再拉，表现渐去渐远，对，淡出，马赛克……随着导演的一声“OK！一遍成功，不用NG了”，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
       一眨眼功夫，该下课了，我倒有点茫然若失了，因为我感觉到，学生如此淋漓尽致的自我展示比我自以为是的絮絮叨叨强百倍。我来到讲台前，扶起被演员们几度碰翻的水杯自嘲：“我的杯子比樊於期的头还惨，被你们丢来丢去。好了，把易水旁边的路清理一下，下课！”

       感慨万千的我回到办公室还未坐定，宋希武跟过来了，“老师，我们组还没表演呢，什么时候安排？”我毫不犹豫地说：“明天课上！”“老师你可别忘了，我们都排练好了，大家都万分期待。”“放心吧，忘不了的！”

我忽而又十分骄傲，尽管我整节课几乎没做什么，但是，是“我”给了他们舞台，让他们尽情的展示，这些优秀的演员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。我们不是经常说“教师是导演不是演员，是教练不是运动员”嘛。《刺客列传》中曰：“久之，作苦，闻其家堂上客击筑，彷徨不能去。每出言曰：‘彼有善有不善。’”像善击筑的高渐离一样，我们成年人都会有技痒的时候，何况这些十六、七岁的中学生呢？把舞台还给学生吧，让他们“肆无忌惮”地去展示自我，而我们则心安理得地去做导演或教练，这或许就是新课改下课堂的本来面目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