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教授孙家洲发布公开信,将学生“逐出师门”。事情的起因是一名2015级硕士新生,在其微信朋友圈中多次评论学术圈中的几位著名教授。这位导师多次规劝,效果不佳,愤然宣布断绝与“狂徒”的师生关系,随即引发舆论轩然大波。9月21日晚,该生在微博发布道歉信,表示“感受到了很大压力”,希望老师“能够继续容留”。是什么让导师如此愤怒?学生做错了什么?舆论为何如此关注“导师断绝师生关系”事件? 先看看网友怎么说—— 多数人认为,该教授把一件本可以私下解决的事情搬到大众面前,有失教师风范,认为治学应有包容之心。 @物理教师001:不管他人怎么看,狂一点的学生我同样喜欢,他骂我也没关系,即使骂我的学术水平是垃圾也可以,只要不是人格侮辱,学术争鸣多多益善,当然,希望有理有据地探讨。 @Sam_ha_:作为教师,应该明白要做的工作就是教书育人。本人觉得教师获得尊重并不能凭借道德压力而应该凭借自己的品行。 但也有人批评这位学生言论过激,老师劝而不听,实属不该。 @敏言Vivian:学问要发展就需要学生超过老师,站在老师的肩膀上发现更多,见识更多,成就更多学问。你可以就不同的观点跟老师提问,甚至质疑。但是你这样辱骂前辈教授,做法真的太过了。 @男非先生:别动不动就维权,做学问难道不应该首先学会尊重师长? 显然,关于此事,不能停留在是非判断,而应该思考它引起舆论关注的原因及背后存在的问题。 其一,“导师断绝师生关系”的根源是什么? 出现这起事件根源在于,师道尊严的维护与学术自由的追求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冲突。从新闻中教授这方看,似乎更讲究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守护,他认为尊师重教的传统不可丢,师道尊严不可侵犯,学界的规矩要守,容不得离经叛道、贬低同门的行为。从涉事学生一方看,认为自己并无不可饶恕的大错,一则这是言论自由也是学术自由应有的含义,读书谈点“出格”的看法也是自己基本权利,似无可厚非;二则自己并非公开发表,仅是在朋友圈里传播,影响自然不大。显然,两人在师道尊严、学术自由等问题的理解上有较大偏差,存在明显的“代沟”。这可谓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冲突表现。我们应该看到,如今的师生关系早已不再是“师徒如父子”,正逐步走向新型的现代师生关系。构建现代新型师生关系,既不能隔断历史文明,也不能固守所有文化传统,更不能不讲条件地全盘西化。(程骞,《“师生断交”没有赢家》,2015年9月22日蒲公英评论) 其二,被称作“狂徒”的学生是否真的“狂”? 这个学生敢说阎步克先生平庸,敢说北大历史系垃圾,这个勇气就值得赞许。或许他眼高手低,或许他胸中有雄兵百万,谁又说得准呢!中国教育的一大缺陷就是狂人太少,庸人太多。狂人,不见得都能成器,甚至很可能大部分都不成器,但成器者一定是在狂人群体中产生。中国教育一直在纠结钱学森之问,现在,答案部分找到了,你干掉了所有的狂人嘛。没有了狂人,你就只能象(像)祥林嫂一样逢人就问“为什么我们没有牛人呢”。纵观整个事件,我感觉巨大的悲哀,目前中国的语境压根儿就不应该产生杰出人物,如果产生了,天理难容!中国的学术就该烂下去,互相吹捧互相掩护,一直到人种毁灭。(魏勇,《悼念狂人——人民大学师徒大战有感》,9月23日微信公号“大时代”) 其三,师生关系想断就能断吗? 孙教授宣布断绝与弟子的关系,可能是出于“震怒”,不以此方式不能表达其对这名弟子的不满。而从导师制的设计看,他本人也有权利决定不再担任某名学生的导师。但现在的问题是,我国还没有建立导师和学生持续互选的机制。我国的研究生(包括硕士和博士)导师,都是由报考学生选择,再由导师决定的,因此,师生关系的确立,本身就有一个选择过程。但是,从目前高校的研究生管理工作规定看,这种机制并没有建立。如果没有特殊情况,导师一旦选定,很难更换,查阅多所高校的研究生工作管理条例,都没有有关学生更换导师,或者导师淘汰学生的规定,只是对导师无法履行导师职责(出国或者被撤销导师资格)时,有更换导师的说法。(熊丙奇,《导师可以一怒断绝师生关系吗》,2015年9月22日北京青年报) 其四,社会舆论的关注是否有过度消费的嫌疑? 媒体的关注看似热闹,但有着脱离学术界来审视“人大教授公开断绝师生关系”的嫌疑,作为当事人更有被娱乐化和被消费的尴尬,这恐怕是包括当事人在内的各方都不愿意看到的。勿过度消费“导师清理门户”,才不至于让喧嚣的争议掩饰了问题的实质。社会的价值取向和道德标准日趋多样化,传统的师道尊严观应有所扬弃。“治学,要沉潜。为人,要平和。”需要落地生根,但我们更应追问达到的路径在哪里?(朱四倍,《勿过度消费“导师清理门户”》,2015年9月23日蒲公英评论) 其五,学术要平等,师生更要平等 从中国学术发展长远计,如果学生个个只会对前辈及其成就“高山仰止”,不敢做丝毫怀疑,这学术创见从何而来?所有人在人格尊严上都是平等的,学生错了当然要批评教育。至于学术批评,不要说有理有据的批评是后学的水平和潜力之证明,就是光凭敢于小视名家,激扬个性文字,这股锐气便属难能可贵。这世界上最后成就大局面的人,年轻时不狂妄的恐怕不多。有想法且敢于说出来,不管是在微信圈里还是公开发表,都应该视为年轻学人的优点。要是说错了,正好给了导师指导的机会。而且,导师应该以学界的规矩与之“商榷”,而不要简单套用“师道尊严”,学生只能服从。没有学术观点的独立,中国学术的未来是不可想象的,而没有学生人格的尊严,中国社会的未来令人担忧。(顾骏,《学术要平等师生更要平等》,2015年9月23日中国教育报) 结语 有网民调侃:“如果郝同学能够及早掌握和建立起朋友圈分组的技巧和意识,悲剧就没有诞生的土壤。”但师徒割席断交带来的争议,留给我们的并非“朋友圈要屏蔽导师”这一句玩笑话,更多的应是关于导师制的完善及现代师生关系的探讨。 |